阿里地带｜数据小调查：陪影……
陪影
如今生活水平越来越提高了，可有的人好像总也长不大，干点什么吧老是让人陪───吃饭让人陪、唱歌让人陪、跳舞让人陪。这回连看电影看录像也让人陪了。其实，再迷糊的人也明白，陪与被陪之间不仅仅存在着金钱的关系，更隐藏着见不得人的勾当。此乃社会丑恶现象，系当割除之列。
老长时间不看电影了，这几天心里烦，不觉就走到影院，刚要买票，胳膊被人蹭了一下，扭头一望，但见一黑瘦女子飘然而至。
“大哥，陪你到那边看录像吧？舒淇的，很露。”“黑瘦”粲然一笑，比不笑还难看。
我知道遇上陪影的了，故作感兴趣地搭讪：“替你买张票就行吗？”
“别小抠，得给小费，总不能叫我白陪吧？”
“多少？”
“看着给，三五十也行。”
“那么多眼睛盯着，能干什么？”
“里边有包厢，谁也看不见谁。”
“很抱歉，我没带钱。”
“看你夹着皮包，大老板吧？怎么会没钱？”瘦女人紧逼着追问。
“确实很抱歉。再说这些片子没啥看头。听口音你是大连人吧？”
“我住孙家沟。大哥是南方人吧？文质彬彬的，挺温柔。”她一通胡乱恭维。
我建议一起喝点什么，聊聊天。她莞尔一笑，真的比不笑还难看，软语道：“我最爱吃威廉士堡的鸡香汉堡，还有牛奶，行吗？”
我们面对面坐着，明亮的落地窗外，行人已渐渐稀少，夜色在都市的酒绿灯红中裹不住欲望和隐私。邻座，几对看上去挺般配的年轻情侣啜着果汁窃窃私语，我便感到了自己扮演角色的尴尬和滑稽。她喝着牛奶，吃着汉堡，一脸真诚地向我敞开心扉，我便不再心痛为策划这次采访而付出的“代价”。
我叫史某，今年２８岁。３年前，我原先单位罐头厂倒闭了，１２０００元钱买断了我的工龄。下岗后的日子可想而知，我又没有技能，就这么在家混了一年多 。一天一个熟悉的女友来家串门，见我一副潦倒的样子便很惊讶地说：“你真傻， 当今是笑贫不笑娼，不如我带你去干陪影，不用出力，一月下来，也能弄个几千元 。”我便心惊肉跳，陪影这词以前听说过，知道不是什么好事，又不知究竟怎么回事。说真的，我的身体除了丈夫，还真没让别人碰过，一想到陪那些下三赖看录像 ，那手摸来摸去，还要装出高兴的样子，便很恶心。但终经不住女友的好言相劝， 尤其陪一阵子就可赚到几十上百元的诱惑，便心一横：“妈的，这身子早不值钱了 ，臭男人都一个德行，这年头贞女也不建牌坊，趁不到人老珠黄、人不稀见，能赚到钱才是真格的。”
史某咬了一大口汉堡，像说别人的故事一样，没一点难为情的样子。“就这么下水了？回家怎么跟丈夫说？”我问。史某嚼了阵子，终于咽下那口食，目光茫然地掠过我的头顶，投向冥冥远处，像似寻找一段尘封的历史陈迹。
开始我怎么也张不开口，结结巴巴，声音都不像自己的。还是那位女友老练地为我搭讪上一个客。那是个东北人，整个农村脸。进入包厢，便迫不及待地搂我摸我。我内心虽很抗拒反感，但却得做出风情万种的样子，并不失时机地让他先付小费：“50元，先给我钱。”他急急从兜里摸出张票子。我仔细认清后卷起塞入丝袜 中，心想，不能便宜了这个农村老卡（方言，土冒之意），看那猴急的样子，得再要点钱。便推开他，不依不饶地哄他：“再给张大票，我让你舒服。”他显然心痛起来，迟疑着不愿掏。我便催他：“大老爷儿们一点不爽，钱不花在女人身上挣钱有什么用。告诉你，我可是大连城市人，派出所熟得很，你掂量着点。”他怔了一 会儿，不情愿地又摸出张百元的。我照样收好，便与他摸摸索索起来。
她看我有些不好意思，便笑着说：“大哥，我看你是好人，不然我也不会跟你说这么多。男人千万别上这种地方，多少钱也得挥霍了，干这行的女人没有心软的 。我是没有办法才走到这步，有时想想哪对得起老公和儿子。”她一脸黯然，我便感到她还没有堕落到不知廉耻的地步，不免有些惋惜和替她担忧：“你老公就一点 没察觉？”
我告诉他在一家烧烤店当服务员，晚上１２时下班，他信了。有一天他说，哪天咱到你干活的那个店吃烧烤，咱给钱，主要看看那地方怎么样。我吓得赶紧转移话题，心想，天哪，你可别真去，那不露馅了吗？我说：“好不容易我才挣上５０ ０元钱，咱不得给孩子攒点？想吃烧烤，不如买点羊肉回家自己弄。”幸好，他没 再提起这档事。
干什么也不容易，有时一晚上不开张，有时还忙得够呛。一个月下来能挣２０ ００来元钱，５００元交给他，剩下的偷偷放我妈那里攒着。３岁的儿子妈给看着 。我从不找青少年，看到他们我就想到自己的儿子，我不能引逗这些孩子下道。５ ０岁以上的我也不找，因为我有父亲，与这个年龄的人干那事，总有乱伦的罪恶感 。而且，我从不出台，我要守住这最后一道防线，心里多少也能平衡。唉，正经人哪能干这活，每次完事后出来，看到街上一家一口的亲密样子，心里便不是滋味。我看大哥像读书人，我也愿读书，像老舍写的书，那天借了本《月牙儿》，读着读着我就掉眼泪。大哥，你是个好人，能不能帮我找份工作？
史某在我眼里鲜亮起来，常言道，浪子回头金不换。我甚至有点庆幸遇上个不是给钱怎么都行的下贱女人。我点头答应了她，说可以找戚秀玉帮帮忙。“找戚大姐吗？她一定有办法。到时我得好好谢谢你，大哥。”
已经１１时多了，店里只剩下我俩和另一对年轻情侣。几位服务员围坐在桌旁，投过好奇诧异的目光，我想，她们一定知道史某是个陪影，把我看成一个不正经的嫖客了。我有些难为情，赶紧故作平静地掏出３０元钱放在她桌前：“不早了， 赶紧打车回家吧。”“可是，你已经请我吃东西了，我又没为你服务，哪能要这钱 ？”她不好意思地推辞着。“谢谢你陪了我２个小时，应该付小费的，一点打车钱。”
她在电脑收银单的背面给我写下名字和传呼号，说，“大哥，别忘了给我找工作，有消息给我打传呼。”
望着她跨进一辆的士绝尘而去的背影，我心中的痛楚和一丝轻松混杂在一起，百感交集。一定得设法帮帮她，既然让我给遇上了。
这件事一直挂在心上，几天下来，有点眉目了。我又来到乐都影视门前，希望碰到史某，告诉她拿着下岗证等有关证件去海富大厦找戚大姐，大姐听了我的介绍后答应了。可转了几圈也没她人影，正欲按她留下的传呼号打电话时，踱过一名陪影来：“你找你朋友吧？”“哪个朋友？”我一时没反应。
“史某呀。那天我看见你带她去威廉士堡了。我姓赵，史某的朋友。她告诉我她遇上个好人，她说你可好啦。”
“她今天没来？”
“刚才出台去了。我租了间房子，她有合适的客人我就让她带到那儿去。怎么 ，你没跟她上过床？我还以为你们早就熟了呢。”
我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原来一切全不是真的，荒诞的欧亨利结局出现了。我默默地撕碎捏在手中的纸条，扔进了身边垃圾箱，说了声“谢谢你！”转身离去。
身后赵姓陪影喊着：“哎，有什么事要我转达吗？要不我带你找她去？”
我知道我不想再见到她了，我的天真善良早在三天前的威廉士堡已被玷污殆尽。
我数了数友好广场周围的录像厅，万禄影视厅、友好录像厅、进步录像厅、泰和院线、乐都影视、好莱坞影视……不下五六家，陪影们三三两两游逛，眼睛鹰隼般瞄着可能的猎物。史某曾告诉我，这里的陪影有７０多人，大都是外地来的，一般分为这家录像厅的或那家录像厅的，有基本固定的“服务”场所，所以如此，据说是为了相对的安全。而此刻，我所有的同情和可怜全化作了厌恶。但愿从此别让我再遇见史某，这个叫我无法用语言评说的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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