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里地带|情感小笔记:我爱你的垮掉–男人篇……
我爱你的垮掉–男人篇
今天是第36天了。还是没有收到她的信,更别提电话了,自那晚在城市花园酒吧道别后。我强忍着心中的思念,没日没夜地工作。最近的事情特别多,我却习惯地过几分钟看看手机屏幕,怕错过任何一个来电或信息。然后在回家的路上数着脚步,数着日子。回家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打开Outlook,仔细地在一大堆垃圾邮件中搜寻,却没见过那个熟悉的名字。洗完澡,我打开一瓶科罗娜,对着她的方向,细饮。
她好象空气般,消失在这忘情的城市。
很难相信我们会就这么结束。一年多来我已经习惯她的存在,我的双人枕头还残存着她的体香。我的桌上还放着半截德芙黑巧。而桌角那本翻到P126的《挪威的森林》一直保持原样,那是她读第5遍的时候搁在那里的。这不足15平方的居室,曾经是我的天堂。在严冬的时候,都洋溢着暖暖的春意。而如今一切正慢慢冷却。我穿着四角裤,裸着上身躺在床上,右手横着伸直,然后往回略挽,却楼住冰冷的棉被。她每次都要在这样的状况下才能入眠。而我也习惯在她的依偎中找到作为男人的感觉。
来这北方的都市3年多了,从营销公司的一般销售人员到现在的广告公司客户主管,这中间大概换过5种工作。一种漂泊感和失意的情绪始终笼罩着我,唯有从家里带来的那台Pentium给我些微安慰。以前的几百个日子里,下班后便是喝着1.6元一瓶的地产啤酒,抽着3.5一包的地产香烟沉浸在游戏世界里。我大致可以算是游戏高手,熟悉各种游戏攻略和密技。后来我学会了上网,但我每天严格控制自己上网在一小时以内,收信和看新闻。偶尔进入聊天室,由于不善表达,往往被人目为菜虫,几次后也便兴味索然了。可是,我却经常变换名字在论坛上发表文章,然后把它们藏在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我的文章忧伤而略带愤怒。
和在现实世界一样,网络上没有人知道我的存在。
一切的变化发生在那个夏日午后。那天,我埋头做文案的时候,老板领着一个剪着碎发,穿着棉布花格短裙的女孩子走到我面前。老板说给你配备一个临时助手,是大三中文系学生,暑期做短工的,主要配合你做现在这个案子的文稿和媒体协调。公司采用独立负责制,客户主管拿到一个案子后便与其他部门的指定人员组成专案小组,案子结束后便解散。客户主管是案子里的最高决策人员。因为我也会写文案,所以老板一直让我自己动手。这次的案子很重要,我有点忙不过来。上个星期便和老板说要给我一个文稿撰写员。
她腼腆地向我微笑问好。我望着她那染成褐黄色的发端,也微笑了一下。
她很聪明,做事又很有分寸。每天提早15分钟就到公司整理文档,把我凌乱的办公桌收拾得干干净净。在我赶着48分钟的公交车后推门进入公司的时候,她总是给我端上一杯热茶然后才坐回她的位子。我是喝乌龙茶的,喝乌龙不能直接把茶叶放入杯子,她需要拿我放在柜子上的紫砂壶,放入茶叶用开水先过一遍,茶水不能放太久,她却总能恰到好处地泡出一杯浓郁的好茶来。这对喝习惯咖啡的城市女性真是不容易了。不到半个月,我已经很依赖她的照顾。然而工作之外,彼此间并未有什么其他接触。我们每天忙碌于这个都市的角落里。
一个月后,案子完满结束。为了感谢她的帮助,我决定邀请她出去吃饭,平常我们都是以快餐度日。吃完饭后我看时间还早,便建议去一家叫做”城市花园”的情调酒吧小坐。她没有犹豫便答应了。在这一个月的频繁接触中,我们大概已经建立了基本的信任。那里的环境充满了原始的绿色,很多我小时侯在山沟里见过的野草。工作繁忙之余我有时候会自己坐在那里的吧台喝一杯啤酒。
我们还是坐在吧台的高脚凳上。我叫了一瓶喜力。转头问她要点什么,她拿过单子不知道在想着什么。那天我的兴致很高,我突然凑过头去低声对她说:信不信我做过吧台服务员?她惊讶地看着我。我故做神秘地说:我还会调酒呢,不过是三角猫就是了。她低声说:我想喝柠檬汁。我向吧台商量,照我的方法,拿一个柠檬不去皮,切成四块,挑掉籽儿,放入搅拌型的榨果汁机,然后过滤掉残渣,加柠檬蜜,加矿泉水。她抿了一口后说:好象比较酸,但味道比我以前喝的好多了。我微笑地告诉她那是因为她以前喝的柠檬汁都不是正宗的,一般兑了很多浓缩液,或者使用压榨型的榨果汁机,没有连皮一起榨也不会有这种效果。她讶异地看着我以前一直板着的脸庞,不相信我还会这招儿。我微笑地饮着啤酒,并不说话。
她说想试一下我调的酒。我想了一下,告诉她有一种叫”深水炸弹”的酒,虽然酒谱里没有,但喝了感觉很好。那是我在酒吧里向一个台湾调酒师学的。我向吧台人员要了一个宽口矮脚杯,一个小酒杯(象南方人喝白酒时用的那种小杯子)和一瓶伏特加一杯扎啤。其实这种所谓的”深水炸弹”就是在宽口杯里倒2/3满的啤酒,在小杯子里盛满伏特加,然后将小杯子沉入宽口杯。我将炮制好的酒递给她说,很烈而且要一口气喝完敢不敢?她微笑着伸手接过,一饮而尽。喝过这种酒的我还没见过不醉的。我突然后悔自己的恶作剧,但为时已晚。
3分钟20秒后她脸色开始泛红。半个小时后她已经栽倒在我的怀里。我听不懂她在低声呢喃着什么。我只好买单搀着她走出城市花园。路上,都市的霓虹灯映红了她的脸,她斜靠在我的肩膀,一手楼着我的腰。我不敢审视她那青春的脸。而那个晚上,也是我几年来第一次如此认真的抬头看到这个城市夜的天空。我不知道她住在哪里,只好带她回到那不足15平方米的蜗居。我安置她躺在那窄小的铁床,给她覆上一层薄被。她低声念叨了一会儿,然后好象静寂了下来,唯有她的胸口起伏不平,让我窒息。我去冲了一个澡后,坐在书桌前,打开一本《顾准日记》翻着。顾准在探讨着”娜拉出走后怎么办”,我却迷惑于”娜拉”的到来。
那个晚上的结果是”娜拉”在那张狭窄的床上昏睡了一整夜。而我却一夜未眠地与顾准作伴。
从那夜后,我们经常去那家城市花园。过了一个月,她开始去上课。又过了一个月,她和我又挤在那张宽98公分长185公分的铁架床上。她要我用赤裸的胳膊做她的枕头,而她的手把我的腰当作以前睡觉时楼着的布娃娃。即使寒冬到来后我们也没有改变过这样的姿势。她的头发却一天天长了起来,因为我无意中说过我喜欢长发散落在我肌肤上的感觉。
我却始终不理解,为什么我们一直没有做过爱。水到渠成的事情却在水和渠之间多了一道闸门。或者我们象是两只受伤的刺猬无限接近,却不愿最终溶为一体。在这腐烂了的都市,也许爱了便是结束。
其余的时候,她去上课,我去上班。有时候她躺在床上看《挪威森林》,我就在她身边研究顾准。她喜欢那些著名的古典交响乐,我偶尔偷放赵传的老歌。她的手纤细而柔软,据说是从小弹钢琴培育出来的。我的手粗糙而有力,却是自小干粗活锻炼的。如果没有决心走出那个山村,现在我还应该是在田间劳作。
这一切都没有改变一年多来彼此间的无限容纳。如果这世间还有什么叫作爱的话,我想这就是。如果没有36天前在城市花园的那个夜晚。这样的日子还会继续。
但我的另一种声音告诉我,如果没有36天前在城市花园的那个夜晚,这样的日子迟早也会结束。
这是我在这城市的第6次失业。这几十天来,我脾气变得越来越暴躁。最终的结果是那天下午当着老板的面和客户吵架。老板很客气地把我叫进办公室告诉我不太适合做客户工作,建议我休息一段时间,然后宽大地多发了1个月的工资给我,却把手机上缴了。我整理完自己的东西,一言不发走向公司的大门,连头也不回,路过前台时,21岁的anny第一次没有了灿烂的笑容。
我彻夜地躲在小屋里喝酒。我孤独地漫步在陌生城市熟悉的大街。我23次路过那家叫做城市花园的酒吧却没有推门而入。酒吧的外面摆了两棵翠绿的圣诞树,塑料叶子上面覆满了五颜六色的小灯。那扇原木小门上的圣诞老人挥动着胖乎乎的小手。我不知道今夜酒吧里放什么样的音乐。我也不知道1850公里外的她在做什么。我甚至忽略了天空纷纷扬扬着雪花,那曾经是我最喜欢的景色。
在彷徨了11天后,我决定离开这个城市。我已经年近而立,再也没有力气漂泊。在第24次经过城市花园的酒吧,我终于忍不住推门进去。今夜人潮涌动,热闹非凡。我挤过人群,站在吧台前要了一瓶喜力。吧台里穿这白衬衫黑马夹的小伙子脸堆着笑对我说圣诞快乐您好久没来了。我说这酒怎么一点味道也没有啊。不远处几个长发的男歌手拨动着电吉他大声吼叫着。我对服务员说呆会儿没有弹唱的时候能不能给我放一首《小雪》,他惊讶地望着我说今天是平安夜好象不太好吧。我抱歉地笑了,笑容僵硬而怪异。
我突然有一种莫名的冲动,向服务员要了一个宽口杯和一瓶伏特加,往宽口杯里倒2/3满的啤酒,在小杯子里盛满伏特加后沉入宽口杯。小杯子徐徐沉入杯底,杯口泛起一层白色的泡末。我将这杯”深水炸弹”一饮而尽。喝过这种酒我没见过不醉的,包括从没有喝过的我。3分钟后我的脸开始发烫,眼前的人群开始晃动起来。这时候我隐约听到服务员对我说和我一起喝过这种酒的女孩子前几天曾经来过。我睁大了眼睛盯着他吼到你怎么不早说!我转身摇摇晃晃地冲出大门。
冲到大街上我一跤扑倒在雪地里。我在上衣口袋里翻出那张已经皱了的纸条,那是她悄悄留在桌上的家里的号码。上面还有一句留言:没事尽量不要往我家打电话。我在街上四处找公共电话。今夜连电话亭生意都非常好,到处都有人在排队打电话。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只有一个女孩子在打的,我焦灼地等待着,心里不断呼喊着一个人的名字。我忽然发现自己很傻,到现在才明了纸条上那句话的意思。
电话亭那个戴着圣诞小红帽的女孩子对着电话喃喃细语。我满口酒味地冲着她说对不起能不能先给我打,她瞥了我一言又转过头去。时间漫长地过了大约5分钟后她才搁下电话。我颤抖地拨完全部号码,话筒里传来接通的声音,我抬头望了一眼暗红色的天空,那是被灯光染红了的颜色。我该和她说什么?但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我明白自己的所有伪装已被撕裂,我要对她一句迟到了48天的话;不,是迟到了一年零5个月的三个字。
我的脑海里转过无数念头后,电话里传来急促的嘀嘀声。我重拨了一次,在等待了60秒后电话又忙音了。我重拨了32次,等待了32分钟。然后无助地瘫倒在电话亭的角落里,任寒风和飞雪肆意蹂躏。我不知道她是不是还在这个城市。总之我失去了她的所有踪迹,除了这个电话号码我对她一无所知。我怀疑这是一场梦魇,也许一切都是我在精神受到严重压抑后的幻想。每夜和一个童话中的女子相拥而眠的印象无非是我的臆想。
但愿这是一场梦。我的爱早该垮掉了,在这样的年代。
我努力着站了起来,向一个不知往哪里的方向走去。
三天后,我提着一个破旧的皮箱站在火车站门口,对着所有进站的旅客,手指着一张纸条说:你知道她是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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