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里地带｜口述小情感：爱即性……
她脱下白大褂，挂在门后的衣架上，摆了一下长长的裙裾坐在我对面的沙发上，姿式斯文而优美。裙裾下，裸露着没有穿袜子的小腿。她的前额宽平光洁，漆黑的头发全部梳向脑后。整齐的鬓角，显示着理性和智慧。
“人们都说，爱是最崇高的感情。但爱实在是个广义的概念。爱什么？爱祖国，爱人民，爱父母，爱儿女都是爱。为了区别开来，我主张在特指男女之爱时直呼为‘性爱’。不要羞答答地回避这个‘性’字，或用什么别的字眼儿来代替。
“有人指责我，没出嫁的大姑娘，开口闭口就谈性，准是不正经！有什么法子，就是有人谈性色变嘛！没文化的人，天一黑就熄灯上炕，可闹腾了一辈子，连一点儿性的科学都不懂。
“没有性知识会闹笑话。但可怕的是有些人自己不懂，还不话别人懂。前几年，我们医学院图书馆曾经请了一群小临时工来帮助整理解放前的旧期刊，有位具有三十多年馆龄的七十多岁的老头儿领着他们干。这老头每天早上必定急急忙忙提前一小时来馆，把当天要整理的刊物先翻查一遍，因为有种刊物在封底用大号黑体字连载一组介绍性科学的文章。老头儿把这些刊物统统收起来，锁在他办公室的抽屉里，说是年轻人看了受毒害。其实，别说什么性科学，包括裸体女人照片、画像，在图书馆工作的年轻人也都看腻啦！不信你翻翻，哪 怕是极严肃的外国科技书刊里，都杂七杂八地洒着好些粉红色胡椒面儿！年轻人早见惯不惊啦！
“可笑的倒是那位老头儿，总乘着没人时打开锁，歪着脖子从抽屉里偷着看那些东西。
“我在性问题上非常严肃，虽然搞医学研究对性生理接触多，但三十六年来我从未和异性有过肉体接触。象我这样保持处女身的同伴还有，但却有相当多的姑娘早已不是处女。这没什么可怕、可惊的，没有理由要求一个三四十岁的女人仍然必须是处女。我反对把性爱问题人为地神秘化、庸俗化，更不该采取虚无主义的态度。虚无者无知，无知者虚无。当今是科学爆炸、信息爆炸的八十年代，回避性爱问题是愚昧的表现。
“有个女朋友曾经很动情地对我讲过自己的爱情经历。她向我反复强调说：‘我什么也不图他，我只爱他善良、正直、好学，我只爱他那颗心……’
“看看她脸颊潮红，眼泪汪汪的样子，我真想提醒她：亲爱的朋友，别忘了，你爱他，首先因为他是男人！因为他对你的温情，他那异性的爱抚，他的吻。你即便没有跟他有过肉体的接触，但起码在你的想象中，在你的潜意识里，你深信他能给你性爱的满足和激动。
“这种心理很正常。男人在女人身上验证自己是男人；女人在男人身上验证自己是女人。男人的自我完成自我实现依仗女人，女人的自我完成自我实现依仗男人。
“这可以算是我深思熟虑之后的性爱观念。所以我要找爱人，首先要找个男人气质十足的人。
“前两天跟我母亲闹了一肚子气。她替我相中了一个工程师，是党员。这位党员工程师的父亲是位大使。我妈妈非让我跟他结婚，我不干。此君虽然客观条件不错，但瘦小干枯，二目无神。我不否认他业务上是把好手，也不怀疑他好学上进。我不同意是 因为他根本不能使我动感情。他激不起我对异性的那种冲动。
“常听人教诲说，找对象别挑模样儿，要重人品。事实上，人品是重要，但必 须是在你心里先把他当男人看之后才说得到人品。象那位工程师，我怎么看怎么觉得他毫无男人气质，象个中性人，我怎么可能跟他结婚？！
“还有我当护士那几年，病房来了位因工伤截肢的年轻人。我很同情他，也很关照他。于是他们单位领导就委托护士长好言好语地劝我跟他结婚。说这是光荣的、崇高的，给别人带来幸福的人，自身也会幸福。
“我当即拒绝了人们这番‘好意’。我说，请你搞清楚，两性之爱是任何感情都代替不了的。同情、友爱是一回事，男女相互吸引是另一回事儿。做为护士，我对他尽一切应尽的义务，包括为他插管导尿，但做为女人我和他毫不相干！他在我眼里不是个完整的男性。
“嫁英雄、嫁残废人的姑娘们怎么想我不管，但我不干！残废人有性爱的要求，要娶个女人，人们便认为理所当然；而女人也会有性爱的标准，性爱的需求，残废人却不能象正常男人一样给予她，女人的缺憾社会想过吗？以失去性爱内涵的婚姻去换人们一句‘崇高’的赞美，这要么是一种宗教式的愚昧的捐躯，要么是一种虚伪、虚荣。
“我不认为自己挑剔太过分。这是我对男人的基本要求。我也曾爱过好几个男人，他们都不是什么不得了的完人，但他们是男人！
“我不急于结婚。我在等待。我相信这个属于我的人存在着，也许他就在近旁，只是我们象两个孩子迷失在黑暗中，谁也看不见谁。但我能感觉到他。他的存在就象我的存在一样真实可信。
“我不想结婚。我自身就很强。我不需要任何男人。但我要生个孩子，要间房子。这是我生命的延续，也是我正当的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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