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里地带｜口述小情感：丈夫又有所爱后的皆大欢喜……
第一眼，我对她印象平平。不过是乌黑的头发、乌黑的瞳孔而已。
我说明来意。
她眉梢一挑，左颊露出一个浅浅的颤动的笑靥，以极舒展的手势招呼我落座。她的声音略带磁性，大方、超脱，眉宇间洋溢着浸透人心的清爽和温馨。
“人和人之间需要理解，夫妻之间不仅仅是性的关系”。她脸色认真而凝重。我赶紧掏出高保真的微型录放机，“您不反对吧？”
“反对？为什么？”她双肩微微一耸，坦率地望着我，“这可不是庸人津津乐道的桃色故事。三方面的所为都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她加重了语气使我相信，这句话肯定应该使用感叹号。她显然是个温柔而坚韧、具有思维定势、思维质量、不为客观左右的人。
“这件事得从头说起。
”我们是老三届，返城被分配在一个医院里。他比我大两岁，深思好学，有风度且有天份。
“我们相爱了。婚前婚后感情都好。女儿诞生后，他对我更体贴，‘有了你才有这个家的一切……’。男人有时也真痴，”她微笑了一下轻轻摇着头，“仿佛失去我就会推动一切似的。”
“有一天，因为不小心，我怀孕了。刮宫时出血挺多。他在手术室个等我，听着我的呻吟，他心疼得揪自己的头发，惹得几个小护士直笑他。晚上，他把我搂在怀里，一遍遍地骂自己。后来有很长一段时间，他即使性欲十分强烈，也不来碰我一下。”她轻拂一下耳发直视着我。我突然感到面前是个不简单的女人。在人们往往讳莫如深的地方，她并没有含糊其词，谈性欲就象谈食欲似的轻松、正常。
这一瞬，我似乎懂得了她。于是我追问：
“能谈谈你们的性生活吗？”
她笑笑。
“我知道，有不少人怀疑我是不是性冷淡或性功能有障碍，才放纵丈夫与别的女人做爱。这种想法狭隘得可笑。事实上我的性生理和性心理都十分正常。而且，我们婚后长达半年之久的性需求强烈期之后，竟会出现又一次强烈的需求期。据我所知，这不是每对夫妻都有的。
“那是1983年，女儿五岁了，送到幼儿园上长托。我们俩也同时毕业于中国医 科大学。人们常说这叫‘第二次解放’。我们突然轻松起来，便在挂上听诊器，首次得到处方权的时候重新开始度蜜月。
“事业和生活都使我们陶醉。第二次蜜月，胜过第一次。我们甜过了，也苦过了。性爱的意识更成熟了，可以说，我们根本不象是俩人，却更象是一体。
“第二次蜜月使人终身难忘。两性之爱在这个阶段已超于完美。我甚至相信，对对方没有第二次高度性需求的夫妻，定是有缺憾的夫妻。”
她的话不紧不慢，语调平缓，象思辩力极强的老师面对讲台。谈性爱，含义却显然超越了性爱，似科学探讨，又似人生的归纳与逻辑的推理。
“很多人问过我，你们既然生活得美满和谐，怎么会发生那件事情？既然两性之间相互满足，节外生枝又怎么解释？
“其实，这并不矛盾，一个男人在爱着一个女人的同时又接受了另一个女人的爱，这在我看来毫不足怪。特别是我丈夫那种含蓄而有内容的男人，标准的男子汉，本来就引姑娘瞩目。而且，既然我能爱上他，别的姑娘爱他也就非常正常了。爱是一种美好的情感，尽管它有时会产生令人难堪的局面，但爱本身远比恨珍贵得多。”
“你是什么时候形成这种观念的？”我发问了。
“我也说不清。在这件事出现之前，我也憎恨一切在性爱问题上超越常规的男 女，有时候看小说看电影，见有女人被不忠的丈夫抛弃的情节，我都会愤愤不平，洒一掬同 情之泪。但当事情突然降临，她突然出现的时候，我却完全没有出现受污辱、受损害的感觉。我真觉得人与人不一样，爱与爱也不一样。有一种爱过于脆弱，象电影、小说里的就是。但我和丈夫之间的感情，却象一口很深的潭，波澜在水面，水底却是相对稳定。
“说起来，还有一条很重要：我对自己的力量相当自信。八年的共同生活使我深信他伤害不了我。所以，从心理上我首先不是弱者，更没有将被遗弃的恐惧，我知道我能应付一切。
“起初，他瞒着我。我发觉他忽然客气起来，想给我爱抚，却小心翼翼，玩笑也开得很谨慎。有时候抱着女儿赎罪似地拚命亲，还有时候直愣神儿，象心里有事儿。我轻轻开口，声音不大，也能吓得他一惊……
“他俩的事我早有所闻，现在当然明白这些变化的含义罗。”她的头稍稍向后一昂，宽释地一笑，“他爱我，怕我生气、伤心，更怕失去我，所以瞒着我。这可以解释。如果他不怕伤害我，不怕失去我，他是完全可以不顾我的感情而提出离婚的。
“但这时我却反而不以为然了。我欣赏坦率宽厚的大家风度。既然仍然相互爱着，我们之间就应该正常起来。而相敬如宾说明有距离，说明存在着不信任、不理解。
“于是，在一个晚上，我主动对他温存了一阵，然后问：‘如果我现在又有所爱――’我强调‘请注意，我是说又有所爱，而不是另有所爱，也就是说，在爱你的同时，又爱上了另一个男子，你能理解吗？’他是聪明人，一点就透。他怔了片刻，一把抱住我，使劲地点头。‘你不会疏远我？’我又问。他一声不吭，又使劲摇头。我笑了：‘我也一样，你应该相信我。’我分开他的双臂，把他抱在怀里。他象个听话的孩子，任我用五指梳理他的头发，静静地闭着眼，尽情地享受我的爱，享受我的理解。爱与理解，是强大的内聚力。泰戈尔说过，理解是爱情的别名。他果然还我以信任，对我讲了他和她的故事。
很久了，相互有种感觉，有种吸引，但谁也不愿说是爱。他们相邀游西山。下山时，她的高跟鞋一失足刹不住脚，越跑越快。他在她前面，一扭身，很自然地张臂一把抱住她。
“这是一个契机，两个年青的、异性的身体便不愿再分离。
“这是一个合情合理合人性的故事，对此，我丝毫没有什么‘醋意’。
“我认识她，是个好姑娘。聪明好学，也很漂亮，正读电大。
“我绝对不恨她。真正的爱，应该体现出博大。事实上，我当时吃得下，睡得着，非常超脱。人都可能在特定的情况下产生特定的感情，我理解他们，他们的感情是真的。她不是卖淫，他也没有胁迫。只是他们不太超脱，太痛苦了，在我面前总有一种负罪感。他回来就拚命干家务，而她与我碰面时总是低头回避。
“其实，这大可不必。爱不是占有，爱没有罪。爱，就该给被爱者自由。
“后来，他突然说，她要结婚了。我很意外，不对头啊，哪能这么快？我仔细琢磨她的心情，她可能又感激我，又怕这种关系不能长期平衡下去，想退出这个‘三角’。
“我去找她。这是我第一次去找她，过去从来没有找过。我们俩同岁。我开门见山，说：‘咱们都受过高等教育，告诉我，你是不是真爱那个人？如果爱，我祝福你；但如果只是以此摆脱目前的处境，那你是蠢人。你要知道，这种现状不仅不能毁了我，甚至不能伤害我。但草草嫁人，你会毁了你自己！’
“她哭着扑进我怀里。
“女人之间需要沟通，需要理解，更需要安慰……
“后来么，大约三年之后，她结婚了。是热恋之后的婚姻，我替她高兴，喏，这就是我们两家的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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